大概父母辈都生活得太辛苦,所以他们一直试图让我们致力做一个聪明人,尤其是,父母认定的聪明,是精于趋利避害。
比如,考大学时,要填当时认为能找到好工作的专业,从一开始一窝蜂地报金融、法律、生物、计算机,到今天的新媒体……填的时候大抵并不真的了解这些专业,更加无所谓孩子喜不喜欢,觉得会有一个受追捧的高薪前景就填了,最后毕业出来碰出一头坑的,也不在少数。
再比如,很不愿意得罪人,说话圆滑的孩子总是能得到父母师长的一致赞扬,我们从小就自以为是地知道,该怎么跟领导说话。看上位者(父母/老师/领导……)的脸色,这简直成了中国孩子人生的一种本能。我们不由暗搓搓地觉得,那种说话直戳人心肺的二愣子,命中注定只能当个苦逼吧?好处还是会由那些手段灵活的人获得。而混得不好的人,最通常的自我反省,是这样开始的:谁叫我不会拍马屁,不会围关系呢?那个升职的某某,经常跟X总半夜去喝酒;那个谁谁,跟谁谁肯定有一腿吧?事事帮她出头,没关系鬼才信……
一开始,我也是这样相信的,所以大学毕业第一份工作,碰到的第一个leader简直让我世界观崩溃——因为他就是那种传说中的聊天终结者,只要聊到跟工作有关的话题,就算意见相左的对方是大老板,他也要把人家喷到无话可说为止。这位耿直到什么程度呢?开会的时候如果老板想立刻执行某个方案,问大家意见时会特意跳过他,免得听到不想听的话直接在会上争执起来,推行不下去。
在我的世界观里,这位的“情商”在高层里肯定会糟到底,前程有限。然而慢慢地我发现,并不是这样,讨厌他的人当然有,但是也有不少大领导把他当做推心置腹、可以信任的人——虽然有意见时他一定会当面死磕,但是他也会把所有的疑问跟你讨论清楚,把所有忧虑的地方都提出,然后无所畏惧无所保留地全力去做。在会上哄老板开心、酒桌上跟老板你来我往嘻嘻哈哈的,是一拨儿人,他则是扛项目、出成绩的那一个。做他的手下,是痛并快乐,因为这组永远是干活儿最多的人,累得死去活来不一定有好结果;但是同样也永远是成长最快的一组,新人很快能独挡一面,只要你努力,就可以获得毫无保留的指导。
离开那家公司好多年后,我听说这位leader吃过很多亏,项目做出来被顶头上司拿去给自己挣功,仨瓜俩枣把他打发掉;项目做不出来,被推出来顶锅……但他的生猛从未改变,到现在,他是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的合伙人,有一拨儿跟了他七八年的死忠心腹,毕竟,如今这个分分钟查你真实数据的年代,有真本事才有人买单。
提到他,还有当年的同事忍不住酸溜溜地说,这哥们儿真是傻人有傻福。
你觉得人家是傻人有傻福、运气好而已,但是其实一根筋的人只是坚持到底,该吃的亏都吃完了,百折不回,才能走得更远。即使没有更远,也有自己扎实的位置。不见得能一飞冲天,但掉到污泥里也能站起来冲冲干净继续走。
遇到困难的时候,你退缩了,但是人家无畏而英勇,突破自我,于是他可以进入下一关;你只好退一步海阔天空,如果一步步退下去,就只好一直退到无路可退,躺倒作数。此所谓狭路相逢,勇者胜。要先有勇气,才会有运气。
你不走到那一步,根本看不到路。
还记得之前看一部闷得要命的日本电影《编舟记》,里面男主人公一辈子也只做了一件闷得要命的事——他和几个同事花了15年编一本名为《大渡海》的辞典,历经波折,从初出茅庐茫然不知前路的读书宅,到两鬓苍苍的中年人,男主的人生如同电影故事本身,没有任何戏剧化的情节,辞典终于出版时也不过是一个简陋到不能更简陋的说明会,男主并未功成名就,他收获的,是15年的时光用心搜集词语加以领悟时纯粹的快乐,“用手触碰词语,就像触碰世界的喜悦”……
还有大家都喜欢的那一部《寿司之神》,讲日本寿司第一人小野二郎,86岁的他沉醉于寿司,连睡觉都不懈怠,他店里的学徒要苦学十年,才有资格煎蛋。煎蛋!煎蛋而已,难道能上天吗?所以这就是极致和庸常的不同。
职人精神看上去似乎只是坚持一件事而已,但是那么多人坚持不下去,不是因为吃不了苦,只是因为需要面对的怀疑和恐惧如此真实:你确定你坚持的行业在几年后还在吗(想想几年前还高不可攀的时尚纸媒现在已经几乎死光……)?你真的有天赋能做好吗(总是有牛人实力打脸,让你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够不着)?变成穷人、一无所成、被人看不起的人怎么办?
是,这些的确是需要考虑清楚的事,不是只要闭着眼睛闷头做下去就可以解决——很可能你历尽千辛万苦,也仍然只是个拮据的普通人。所以,选择并没有对错,快速试错,直到找到自己的位置,但你绝不可能终生都在朝三暮四地试错,浅尝辄止,那么害怕失败,才是真正的失败。总有一件事,你需要鼓起勇气,一往无前地做下去,或者成功,或者失败,但是这一路上你已经逐渐建立起自己的价值,并不需要等到最终的结局。
看新一代梅赛德斯-奔驰GLASUV上市,提出的口号正是“天生无畏”,不由得顿生好感——
其实我们每个人,本是天生无畏的。童年有那么多的好奇,才敢把一切东西都往嘴里塞,又或者要亲手去摸每一种东西。然后,我们被教育、被教化,被别人的经验和规矩束缚,分化成两类人:一类渐渐变成体制内的一部分,自觉自发去捍卫自己赖以生存的规则;一类变成一根筋的斗士,坚持自己的本心、喜恶,过着看似头撞南墙的人生,但旁人看似绝路的那条路,往往藏着更多美丽的风景,并且,前面要么峰回路转,要么被活活撞出一条生天。
能够带领我们劫后余生的,是一个人的勇气。看上去很傻,但是真的鼓起勇气直面它,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。譬如,好几个朋友,暧昧的人很多,却一直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,快到30岁时被父母逼婚逼得生不如死,遇到困境时夜半一个人在公寓里哭得自己都觉得凄凉。但是妥协也并不就能获得幸福,慢慢地,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,精神愉悦,生活富足,有心力悠然去爱一个人,才发觉,单身我都不怕,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。
单身的勇,专注的勇,坚持自我的勇,没有人能保证最后的胜利,因为人生的幸福也并不是单向的,有时候你获得的,是令你自己尊敬的自己。也因此不必在一步步妥协之后,有一天悚然而惊: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最厌恶的那种人?!
能够对自己,始终发自内心欣赏和喜欢的人,都是勇于争取的人。
拿出你天生的无畏吧,也许你会变成一个别人眼中“不合群”的人、一个做着“怎么想都不挣钱”事业的人、一个“那么爱玩谁敢要?!”的人……但只有你自己知道,你为什么敢一根筋、为什么敢坚持,是因为有一种很深的快乐与自信不必与外人道。
而且,天道酬勤亦酬勇。你敢,于是你拥有。
祝,无畏。
本文插画来自艺术家AndreadeSantis